玉皇阁
2025.11.24 12:46:55 1 0
玉皇阁:一座被时间遗忘的空中庭院
我总爱在黄昏时分爬上玉皇阁。这时游客散尽,晚霞把青砖染成橘红色,檐角的铜铃被风轻轻摇动,发出像远古叹息般的声音。作为在这座古城生活了四十年的人,我始终觉得玉皇阁最动人的不是建筑本身,而是它承载着整座城市的呼吸节奏——老人在这里下棋,孩童追逐麻雀,野猫在石阶上打盹,这些日常片段让六百年的古建筑依然活着。
阁楼与天空的对话
很多人直奔主题去看主殿,却错过了最精妙的设计。当你沿着七十二级台阶缓缓上行,每个转角都能看见檐角与云朵构成的画框。明代工匠深谙仰视美学,让三重檐歇山顶在蔚蓝幕布下层层绽放。特别是西侧那对琉璃鸱吻,晴天时与云影嬉戏,雨天时披着水光低吟。我常想,古人建阁或许不只是为了供奉玉皇大帝,更是为了给凡人创造一处与天空对话的场所。
记得去年深秋带北京来的摄影师朋友参观,他本来架好三脚架准备拍摄标准证件照。突然下起太阳雨,东南角垂兽的雨帘在夕阳里闪烁如金线。他慌忙调整镜头时喃喃自语:“这根本不是古建筑,是会呼吸的生命体。”后来那张照片得了奖,但他说永远拍不出当时肉眼所见的那种灵动。
在斗拱间寻找工匠指纹
如果你仔细看西北角的斗拱,会发现第三跳华拱上有道浅浅的刻痕。那是我十二岁时跟着修缮队当义工,老师傅握着我的手留下的:“小娃子,这样后人就知道咱们也守护过它。”如今老师傅已作古,那道刻痕却成了我与玉皇阁之间的秘密纽带。

现在的游客总忙着在网红打卡点排队,很少人愿意花时间观察这些细节。其实整座建筑最珍贵的就是这些“不完美”——柱础被岁月磨圆的棱角,栏板被无数双手抚摩出的包浆,甚至某块砖石上清朝孩童的涂鸦。这些比任何解说牌都更能让你触摸到时间的质感。
晨昏之间的两种性格
破晓时分的玉皇阁是属于当地人的。你会遇见练太极的赵大爷,他能在转身推掌时让你看见气流轨迹;卖豆花的陈嫂总把第一勺甜浆留给蹲在石狮脚下的流浪狗;若是农历十五,守阁人会在卯时推开朱门,那股混合着檀香和老木头的气味扑面而来,比任何闹钟都更能唤醒灵魂。
而夜晚的阁楼属于想象。当最后一抹余晖消失在翼角后方,建筑轮廓渐渐融进深蓝天幕,那时悬挂的宫灯次第亮起,你会理解为什么祖父说“阁楼在夜晚会长出翅膀”。上月陪成都来的作家夜游,他忽然停在半山腰说:“终于明白你们当地人为什么把登阁称作‘回家’,这暖黄色的光晕确实像悬在空中的故乡。”

藏在石碑里的烟火故事
后院常被忽略的明成化年间石碑,其实记录着更生动的历史。上面刻着某年修缮时捐资百姓的姓名——王寡妇捐了织布机,李货郎捐了三年脚力钱,甚至还有孩童捐出压岁钱。这些名字比帝王年号更能让你理解,什么是真正的信仰。
最让我动容的是遇见山西来的母女。女儿推着轮椅上的母亲,照着族谱寻找先祖名字。当老人颤抖的手指触到“陈刘氏”三字时,浑浊的眼睛突然泛起泪光:“原来太奶奶真的存在过。”那一刻,冰冷的石碑突然有了体温。
与玉皇阁的相处之道
不必执着于拍摄完美照片,试着在东南角的石凳坐坐。春天看紫藤如何把影子绣在粉墙上,夏天听蝉鸣穿过雕花棂窗变成乐章,秋日拾片银杏夹进笔记本,冬季等待初雪轻轻覆在戗脊兽的脊背上。隔壁茶馆的老板深谙此道,他的“四季玉皇阁”茶席总根据节气调整,白露时摆上桂花乌龙,霜降换成老白茶,他说这是“让建筑的味道在茶汤里延续”。
这些年我看着太多人来了又走,举着自拍杆匆匆来去。但真正被玉皇阁记住的,永远是那些愿意把时间揉碎了洒在石阶上的人。下次你来,不妨在雨天撑伞听檐角滴答的韵律,或是雪后第一个踩出脚印。这座活了六百年的阁楼,总会给懂得倾听的人准备惊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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